十一、 老 樹 上
難得的假日，我們一家三口加上外婆，健行到一座佛寺，那是一座很古老的佛寺，佛寺前有幾顆大樹，媽媽一看到樹，迫不及待就爬上去，不過爬得很辛苦。她爬上去後氣喘吁吁的說：「好久沒爬樹了，豆豆，上來，這樹幹很粗、很穩。」
對爬樹我實在沒有多大興趣，但母命難違，我只有像猴子一樣爬到樹上。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爬上去了，靜靜坐在那裡，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。外婆坐在下面石椅上，笑著看我們這三隻猴精。
媽媽對外婆說：「媽，以前我們家後院有三棵樹，爬起來很有趣，自從你們把樹砍掉，我就沒有爬過更好玩的樹。」
外婆說：「沒辦法，你爸爸要把那個地方清出來當晒穀場。」
媽媽說：「外面不是有一大片晒穀場了嗎？」
我記得外婆家附近有一大片廣場，那是大家的晒穀場。
外婆說：「你爸爸覺得那裡不夠用，每次大家收割稻子，就擠不下，他把後院清出來，農忙時多一個地方晒穀子。」這時爸爸也加入談話，媽媽一直抱怨那三棵樹被砍掉，是她童年時最大的遺憾。我想不通三棵老樹也值得她抱怨，不如讓我回去瞧一瞧，口唸咒語，身回前世‧‧‧
不得了，我為什麼在樹上，這時候我是一條狗，狗怎麼上樹的？我身體有點發抖，動都不敢動。只見樹下的小孩分成兩隊，各在一棵樹下，每隊每次爬上來一個人，那個人摸到我之後，就趕快爬下去，換另一個人上來。原來這三棵樹都是黃槿樹，由於距離不遠，上面的枝枒都糾纏在一起，你由任何一棵樹上去，都可以通到另兩棵樹。我被放在中間那棵樹上，他們由兩邊上來，碰我一下就下去，看哪一隊的人先輪一次就是贏家。
他們為了爭取速度，不是抓我尾巴，就是抓我耳朵，動作有夠粗魯，連自己家裡人也不例外。妹主人的姪兒，也就是我今生的表哥、表姊，他們為了團體冠軍，不惜犧牲我這隻忠狗。有時候還差點把我推下樹去，這個點子還是妹主人想起來的，她把我的前世整得那麼慘，難怪今生常被我氣得嘴歪眼斜，這就叫報應吧！
好容易勝負分出來了，他們竟然忘了我的存在，撿起黃槿樹花，又比賽起來了。那花是黃色的，花瓣在外面圍成燈罩的樣子，中間一根長長的花蕊。每一片花瓣大概有小半個巴掌大，他們把左手捲成圓筒，再把花瓣鋪在上面，用右手打下去，聲音大的人算贏。比來比去，沒完沒了。愛漂亮的人又把花蕊拿來當指甲油，塗在指甲上，打發了好些時間，大人叫吃飯了，他們才做鳥獸散。我此時不叫，更待何時，趕緊發出哀嚎，年紀比較小的小朋友，還對我招招手說：「哈利，跳下來，像貓咪一樣跳下來。」我叫了兩聲，聲明我是狗，不是貓！最後妹主人才粗手粗腳的把我抱下來。
小朋友常在這幾顆樹上竄來竄去，所以樹上比家裡的椅子還要乾淨，那些枝幹光溜溜。他們最常玩的遊戲是「鬼捉人」，猜拳猜輸的人當鬼，其他人都爬到樹上，鬼在樹下從一數到十，然後爬到樹上捉個替死鬼。被捉到的人就變成鬼，要再去找個替死鬼。三棵樹形成一個大樹網，鬼捉人，人躲鬼，玩得很刺激。這之間難免有人會摔下來，手折到，腳拐到，他們還是玩。妹主人身手矯捷，鬼都捉不到她，有時候鬼太小，捉不到人，都快哭出來了，妹主人為了同情弱小，就故意被「小鬼」捉住，然後去捉大的替死鬼。
難怪妹主人會懷念那三棵樹，也難怪她那麼愛爬樹，如果我的前世不是一隻狗，而是一個人，也應該是爬樹高手吧！
「豆豆，蛇！」我忽然聽到媽媽的尖叫，回到今生，嚇得往樹下竄。外婆和爸爸早就笑得前俯後仰，原來我被騙了。
「佛門聖地，你們三個大人聯合起來騙我，我要去跟菩薩告狀。」
「你媽媽說你最近時常靈魂出竅，不這樣嚇你，你醒不來。」外婆看我生氣了趕快為媽媽說話。
回到前世算不算靈魂出竅？天曉得，不過我想想自己住的地方，哪裡有樹可以爬？我豆豆也懷念起那三棵老樹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