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九、誰 的 腳 Ｙ 臭 ？
今天外婆家真熱鬧，因為住臺北的小姑婆回來了。媽媽說我有四個姑婆，前三位姑婆都過世了，只有小姑婆還在，小姑婆已經八十多歲，不過身體還滿硬朗。吃完飯後，大家七嘴八舌談些以前的事，那些事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，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，我躲在外婆的房間裡，念念咒語，回到從前‧‧‧
哇，好吵呀，除了一隻死蒼蠅在我耳邊嗡嗡叫以外，還有什麼「一二三，到臺灣，臺灣有個阿里山，阿里山，種樹木，種好樹木回大陸。」又有什麼歌仔調「快來跑啊，咦－咦－咦－，咦－－」，他們好像打擂臺一樣，愈唱愈大聲，把我的午覺打斷了。我睜眼一看，還得了，幾個小孩子正踩著一些菜。在我還沒睡覺時，我看到主人用稻草堆成一個正方形，後來我眼皮很重，就昏昏沈沈睡著。沒想到他們把那種長長的菜整齊的排列在稻草上，然後讓小孩子在上面踩。踩過以後，女主人把菜拿到一個好大好大的甕裡，再派一個小孩子去踩。他們踩著踩著，就隨著腳步唱起歌來。
這事多好玩，我也要，他們只有兩隻腳，我有四隻，我也會唱狗歌，說不定我那些好弟兄也會來幫忙，這樣狗的勢力不會輸給人。說做就做，我施展「輕功」，一跳跳上稻草堆，他們正繞著圈圈轉，我跟在後面轉。稻草有彈性，走起來搖搖擺擺真有趣。
「死哈利，你這隻臭狗，這些菜要做成酸菜，你的臭腳Ｙ會臭死人，還不快滾下去。」妹主人發現我，一腳把我踢下來。
她姪兒（也就是我今生的大表哥）說：「如果哈利的腳大一點，我就讓牠來踩，你看還有那麼多要踩。」
這才像人話嘛！到底誰的腳Ｙ臭？我每天赤著腳在地上走，頂多踩到雞屎、牛屎，他們穿鞋子上學，回來後把鞋襪一脫，那種臭啊，都不知道怎麼形容。我們狗仔鼻子最靈了，每次他們脫下鞋子，我都想逃得遠遠去。妹主人有時候自以為皇后，一脫鞋就叫「哈利，來，把鞋子叼到牆邊。」被她逼迫幾次後，我練了一招「眼明腳快」的功夫，每看到她要脫鞋，就逃之夭夭。你說嘛，誰的腳Ｙ臭？
自討沒趣後，我對那個大大的甕很好奇，就跑到甕邊東張西望，負責踩甕裡的菜的是我今生的五阿姨，她人比較和善，我就眼巴巴望著她。果然她把我抱上去瞧一瞧，雖然看不出什麼，但我已經很滿意了。她還趁妹主人他們在爭歌怎麼唱的時候，偷偷把我放進去踩一下，我好高興。
原來酸菜是這樣踩出來的，難怪有一股特別的「臭腳酸味」。奇怪的是他們好喜歡吃這種菜，煮成一大鍋鴨肉湯，各個吃得嘖嘖有聲。唉呀，我記得了，他們吃完的鴨骨頭，我還啃得津津有味，真笨，吃到他們的臭腳味。我舉狗腿子發誓，再也不啃跟酸菜一起煮的肉骨頭！
從下午踩到天黑，終於踩完。所有的菜通通收到甕裡，女主人還在大甕上壓一塊大石頭。菜在被踩之前，要撒上鹽，那種粗粗的鹽，妹主人邊踩邊偷吃，這時候正拿著大杯茶咕嚕咕嚕灌呢！
隔天一大早，他們把菜晾到竹竿上，我偷偷跑去聞，怎麼聞不出臭腳味？是不是我的鼻子不靈啦？黃昏後他們把菜收回來，又一層一層放進甕裡，同時撒一些鹽，再把石頭壓上去。
這樣做了幾天，菜愈來愈乾癟，顏色也愈來愈黃，而且那種臭腳酸味慢慢出來了，那裡面也有我的臭腳味哩！最後他們把那些菜分別裝進一些小甕，再把小甕的口緊緊封住，才算大功告成。
「豆豆啊，你怎麼躲在這裡呢，姑婆說要看看你。」媽媽又把我拉回現在了，姑婆為什麼要看看我？
我才走出來，五阿姨就說：「阿姑，這就是妹仔的女兒豆豆，你看，她和璇璇是不是有一點像？」璇璇是五阿姨的女兒。
小姑婆扶一扶她的老花眼鏡說：「嗯，是有一點像，難怪我會認錯。人老了就是不中用，這一輩的孩子我都認不得了。」
這時候外婆偷偷塞一包東西給小姑婆，說：「這是上次自己做的酸菜，讓你帶回去吃。」
媽媽說小姑婆最喜歡吃娘家做的酸菜、蘿蔔乾，也許我前世幫忙踩過的酸菜，小姑婆也吃到了，看她這麼長壽、健康，我感到很欣慰！
有一天，我到杜菲家，她媽媽正在做卦包，裡面裹著香噴噴的肉片，和一些酸菜。杜菲熱情地請我吃，我都微笑著搖頭。我告訴她酸菜的故事，她本來想一大口咬下去，突然煞住，大叫：「好噁心哦，我不敢吃了，這裡面不知道有誰的臭腳味？」
杜媽媽說：「現在誰有閒功夫去踩酸菜、蘿蔔乾，妳們放心吃吧。」
杜媽媽裹了一個特別胖的卦包請我吃，我硬著頭皮接過來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，杜菲也拿一個吃，還問我好不好吃？我說：「好像少了一點什麼味道？」
杜媽媽說：「少了臭腳味啊！」
可能吧，這麼說來，還是經過腳踩出來的好吃喔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