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是什麼大王？--樂極生悲大王

 

你是什麼大王？

　　　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六 樂極生悲大王

 

　　「媽咪，妳看，我要學小飛俠？咻〜」

　　「小心，野ㄚ頭！」

　　階梯又多又陡的克難坡，往上爬的人上氣不接下氣的，像烏龜一樣，一步一步吃力地爬，而柔兒是由上往下，她不好好走階梯，卻從中間的扶手滑下來，這是她常常施展的技倆。柔兒媽才警告完，突然聽著柔兒尖叫「我的媽呀，好痛喲！」

　　柔兒媽以為她摔下來了，回頭一看，還好，她的屁股還黏在扶手上。原來平常柔兒都穿長褲，滑起來很順溜，這一天她穿的是短褲，滑第二段的時候，大腿的肉磨痛了。她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，柔兒媽想到她剛才那種女英雄的樣子，不一會兒卻變成鬥敗的公雞，笑著說：「我不是要妳小心嗎，妳偏不聽，現在樂極生悲了吧！」

　　本來還不好意思哭的柔兒，聽媽兒這麼一說，覺得好委屈，乾脆放聲大哭。柔兒媽只好破費，帶她到豆花店。　　

柔兒邊吃豆花，邊抱怨說：「媽咪最沒同情心，人家磨到皮了，還說什麼樂極生悲！」

　　「妳常常這樣啊，每次正快樂的當兒，妳就會來一場災難，今天還好外婆不在身邊，不然我也要被罵呢！妳都不知道，我為妳的樂極生悲，被罵過多少次。」柔兒媽一副要翻舊帳的樣子。

　　「我哪有每次都這樣，媽咪妳不要太誇張了。」

　　「妳記不記得五歲的時候，家裡煮了綠豆湯，才煮好妳就急著吃，結果燙傷了？」　

　　「當然記得！」柔兒指肋骨中間的位置說「我還記得是在這裡，長長的一條，皮都破了，外婆一直幫我敷藥，我一直哭，真的好痛，那個疤痕好久好久才退。」

　　「那一次我被罵慘了！煮好綠豆，我很高興招呼大家來吃，才添好一碗，一個不注意，妳就燙傷了。本來一個快快樂樂的點心時間，被妳搞得烏煙瘴氣，這不是樂極生悲是什麼？」

　　柔兒聳聳肩說：「從那次以後，我都不敢再亂碰熱的東西了。」

　　「還記得妳三歲的時候，有一天，剛好是選舉日，一大早，我們先去投票，然後大家約好去動物園玩。才要搭車，妳高興地在站牌邊玩，結果踢到石頭，摔了一跤，把嘴巴跌破，滿口鮮血，只好到醫院看醫生，結果大家都去不成動物園！一個難得的假期，就因為妳的樂極生悲而泡湯了。妳現在嘴唇上還有一條疤痕呢！」

　　其實柔兒樂極生悲的例子還不少，看她臉上、腳上的疤就知道，總之她一玩就「瘋」了，才不管天地有幾斤重！苦得是柔兒媽，人家說「病在兒身，痛在娘心」，柔兒媽還要背上「照顧不周」的罪名，真是雙層心痛。

　　好容易等她長大些，以為她可以少受點傷，可是情況剛好相反，因為柔兒上鄉下小學，學生少，每個人可以活動的空間大，掛彩的機會更多了。有時候，柔兒媽問她學了什麼新的功課，她答不上來，每天講的都是如何等下課，如何和同學在操場上玩，或如何在教室裡玩男女生對抗賽等事，然後，手、腳一伸出來，都是大大小小的傷，她還自封為「受傷大王」，彷彿受傷是多麼光榮的事。

　　有一天，外婆家大拜拜，柔兒一回到外婆家就不見人影，和一群表兄弟姊妹玩去了。不久，歷史重演，她表妹跑來告訴柔兒爸媽說：「柔兒受傷了，但是她說不能讓你們知道。」柔兒爸不放心，到處找，終於在一位表姊的房間找到，一看，整張臉都是傷，柔兒媽忍不住責怪起來，柔兒爸卻說：「哪一個小孩不是跌大的。」然後找藥幫她消毒。大家都有個默契，就是不讓外婆知道，免得外婆一心疼起來，又要罵人。還好客人很多，外婆忙著招呼。

　　後來，還是被外婆發現了，外婆以為是表哥、表弟邀她爬牆才受傷，不分青紅皂白，把表哥表弟當成罪魁禍首，痛罵一頓。其實這一次傷，是因為她背表妹來的，那個表妹才小她一歲，她自己不自量力要背，結果力氣不夠，她往前趴到地上，表妹往後倒，表妹後腦有頭髮保護，不怎麼嚴重，柔兒卻紮紮實實一個狗吃屎的姿勢，額頭、鼻樑、嘴唇都擦傷，流了好多眼淚。當別人高高興興吃著大菜，她上嘴唇翹得跟豬八戒一樣，痛得沒胃口，只有躲在房間裡看電視。（有照片為證，但被列為另類私密照，不准刊登。）

　　擦上藥的柔兒，活像唱花臉的國劇演員，她不敢去上學，可是柔兒爸要她面對現實，因為這個傷恐怕非十天半個月好不了，光是躲在家裡也不是辦法。柔兒害怕同學會笑她，尤其是男生，平常被她這個「母老虎」修理得很慘，這一來他們可有得鬧了。柔兒爸不斷對她做心理建設，他說：「看看爸兒額頭上這個疤，縫了七針呢，現在還有疤。妳這個只是破皮，以後不會留下疤的。」

　　柔兒終於肯面對現實，去上學了，第一天放學回來，柔兒媽問她情況如何？她說：「老師請同學不要笑我，可是有些男生還是叫我麻臉，還好有些女生都來安慰我，秀琪還一直跟著我，要保謢我呢！」

　　別人看到柔兒都會問，怎麼跌成這個樣子？柔兒媽喜歡回答別人說：「你知道狗吃屎是什麼樣子吧？她就是這樣跌下去的。」柔兒起先很不喜歡媽媽這樣說，但後來覺得自己真的是這樣，媽媽又告訴她，表妹跌倒的姿勢叫「倒栽蔥」，妳的叫「狗吃屎」，妳看我們中國人真會形容呀！」

　　柔兒也漸漸能接受自己這張臉，有一次她還說：「媽咪，這幾天我發現好多人都在看我，我以為自己長得很漂亮，後來才想起他們是看我的大花臉。」　　

   柔兒這次樂極生悲的結果，在外觀上是歷年來最嚴重的，發生許多趣事，例如：她去眼科醫生那裡複診，醫生起先沒注意到，拿著儀器要檢驗時，嚇了一跳，整張椅子往後退，搖著頭說：「這怎麼不太像我的病人？」運動會到了，柔兒是拿班牌的人，繞場時走在全班第一個，柔兒媽說：「人家會說三年丙班怎麼找一個花臉的人拿班牌呢？」柔兒又參加好幾項賽跑，柔兒媽又說：「人家會說三年丙班請一個非洲土人來賽跑。」

　　十天後，疤一塊一塊掉下來，柔兒還把它們收藏起來當紀念，經過這次教訓，柔兒學乖了嗎？沒有，她身上還是常常這裡一塊破皮，那裡一片黑青，大多是玩遊戲時留下的。柔兒爸常指著腿上的疤說：「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。」親愛的小朋友，看看你們身上的疤痕，是不是快樂過頭留下來的印記？也許現在這些痛得你流淚的印記，將來卻是甜蜜的回憶呢！　

【後記】後來還有一次更嚴重的，那時我在台北上班，辦公室電話響起（大家公用的），那鈴聲卻讓我感覺不祥，果然是學校打來的。下課時她和同學在爬那種鐵框架運動器材，她先跳下來，後面同學馬上跟著跳，把她的臉壓到地上去，下巴有點裂。主任馬上叫我回家處理。結果縫了幾針，又碰到粗魯的恐龍護士，吃足苦頭。